成都的地名以桥为名的多,有的有名无实,有的名副其实。九眼桥属于后者。九眼桥证果然名不虚传。

九眼桥为一环路东段的一部分,站在钢筋水泥的现代化大桥上,东眺望江楼,西望合江亭。桥下的府南河之水滔滔不绝,日夜不息。下了桥,倒左手即为太平街,再走旁边就是培根路,再走就是文化路。因此,以前师生们往往在不知不觉中就山到九眼桥,不象现在那么远。谁去九眼桥要是打的,肯定会被笑掉大牙的。

川大和九眼桥的关系,曲折地反映在21世纪前的川大信封上,在邓爷爷题写的校名下面,印有一行小字:地址 成都市外东九眼桥(现在好像改成高科技色彩浓厚的磨子桥了)。九眼桥这个名字随着川大人的信件应该跑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,长城内外的。但也难说是沾了川大的光,因为九眼桥的前身为明代石桥,历史悠久。吾辈来川大也晚,未睹其真容,大约应该有九个桥洞才对吧。大二暑歪流浪到川南马边彝族自治县,寄居于农家数日, 60余岁的主人问川大在成都哪里,我答之以九眼桥,他马上就表示知道。九眼桥在四川的名气之大,可见一斑。

但是九眼桥的名气似乎还另有原因。

古时无工作之人,待之雇主于桥头。四川各地来省城找活挣钱的人也是知道此古风的,政府因势利导,于九十年代初,建九眼桥劳务市场。于是,每天从早到晚的九眼桥头,都聚集着一大批人,男女老少,高矮胖瘦,黑白俊丑,一应俱全。倚桥栏,站台阶,无心于眼前锦江美景,而注视着过往行人。仿佛每个人都是他们的救世主似的,其眼神与多年以后我们同学在毕业生双选会上的,大有异曲同工之妙,令人感叹万千。

世纪末的九眼桥上可谓三教九流会聚之地,有算命的,如果半仙不是瞎子,往往拦到过往的小情侣,煞有其事地要为他们掐算姻缘。可惜大学里的爱情跟东区图书馆旁那株桃树一样,虽然解风情地开开落落,却只结一些不能吃的毛桃。有掏耳朵的,此乃成都引以自豪的休闲文化之一,不可小瞧。有刻章办证的,流毒未尽,至今犹存,《围城》中的方鸿渐,如在今日肯定会光顾九眼桥的。尽管货真价实大学生的身价一日不如一日,但是真的歪文凭还有一定市场的。还有摆廉价地摊的平民妇女,卖旧书报刊的下岗职工,偶尔一、两难辩真歪的和尚尼姑也会前来化缘。夜晚居然还有浓妆艳抹,形迹可疑的女郎出没。可谓中华传统市井文化的活化石。

川大人频繁光顾九眼桥的原因,大概有这样几个。一是近,与文化路、培根路一脉相承,并且是多路公交的终点站(包括27路),在公交上,售票员报了九眼桥的站名,忙碌准备下车的多是川大师生了,九眼桥的概念就是川大的大门口。二是九眼桥的那头有个自行车黑市,在川大念过几年书的,谁没有丢自行车的经历呢?学生们穷,丢了再从九眼桥那里买一辆破的来。丢的多了难免冒火,每逢逮到偷车贼的时候,是同学们最兴奋的时刻之一,可与中国足球队输给日韩后的情景相媲美。几栋宿舍楼的人全在阳台上齐声呐喊,从宿舍跑下来的人顾不得大学生身份,非把小偷打个半死不可。解是解恨了,但各色自行车还是依然在川大和九眼桥之间轮回着。

随着文化路、培根路的相继覆灭,川大与九眼桥的纽带彻底割断了。没几年工夫,九眼桥就淡出川大人的视野。后来,劳务市场搬走了,公交车站也不知道去哪里了,旧有的景观和特色,九眼桥已丧失殆尽。

如今,九眼桥死了,只留下僵死的钢筋水泥身躯,与无尽的锦江水做伴……